Naeon

* 剑侠客x龙太子
* 有点狗血  请勿上升

—A—

半醒半醉日复日，无风无雨年复年。

 

眼中所见是极熟悉的景致，以水晶构建的龙宫，晶莹剔透映射海中粼粼波光，虽是深海，亦无惧日光不照，鲛人泪制成的灯台四处屹立，无论何时都是光芒灼灼，自记事以来，未见它们黯淡过半分。

 

再好的景，再美的色，见得久了也就有了份不耐，何况这景色易烊千玺已赏了数百年。

 

他站在亭台遥望，蔚蓝色的远方瞅见些着了新衣的虾兵蟹将，一点点接近来，他问了声“这是去哪儿？”，那些忙着移动的身影闻了声儿才慢下来，循着音源看过来，见是易烊千玺便叽叽喳喳叫喊起来。

 

“诶是龙太子”“模样可真俊俏啊”“我看看我看看，哎呀这可真好看，许了婚配没？”周围人打趣笑着“没许也轮不上你不是？做的什么梦，没羞没臊。”

 

易烊千玺听了也不恼，他极少四处走动，龙宫子民见过他的不过寥寥，是以对他抱有极大好奇，这好不容易碰上回儿，而且还问了话，嬉闹激动也是常情。

 

过了会儿没那么喧闹，那幻化人形的老龟脊背有些佝偻，嘶哑着嗓子喊“回龙太子，今天是人间花灯会之日，臣等赶着去瞅瞅。”

 

看着簇拥的“人群”渐渐消失，易烊千玺半阖了眼。

 

一百多年来，他从未离开过这龙宫，出生以来便随着师父修仙，他是最有天分的龙子，百年的修为便追上些前辈，因着性子清冷，也不好热闹，一心修习，偶有闲暇时候，也是在寝宫里逗逗弟弟亦或陪陪父母，未曾踏出过海底半步。

 

“不若去人间一趟吧。”

 

他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又想起师父讲过的一些凡尘趣事，朝代更迭或是四季交替，龙宫中既无日夜变换，也无温寒之别，一切都谨遵规律，海底深处难觅植被，连“花开”这等寻常事件也难以看见，至于“花灯会”之类，更是只出现在耳闻传说中。

 

人间，易烊千玺想着这两个字，心里奇异涌出股热潮来，突如其来的强烈念头，叫嚣着引诱着，想要去看看。

 

没有鲛人泪的光芒，仅存的是烛火的余光，听说是忽明忽暗，随着风力而改，也时常熄灭。到了纪年的春天，有繁花盛开，姹紫嫣红开遍，色彩浓烈者几欲与血色媲美，一点点一滴滴，全是他不曾知晓的事物，亦是他未曾踏足的人间。

 

心里念着，嘴上也发出声来，清朗的念着“人间”二字，低沉得恍若叹息，又带着下了决心的坚定。易烊千玺拂了衣袖，单手贴背而立，目光所及一派清明，却不知多少暗潮涌动，他定下心来，径直向前走去。

 

缓缓迈向人间。

 

 

—B—

火树银花。

 

街上张灯结彩，易烊千玺持一把绢扇，腰间琳琅作响，在人潮中缓步移动，不时有大胆些的女子以袖掩面偷偷往他这儿看，他偶一转头与那些姑娘视线相交，便能让她们羞红了脸，嬉笑着小步跑开了去。

 

四周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无数花灯挂在各个酒楼的门店上，用浓墨仔仔细细写了灯谜，猜中的能免去一顿饭钱，易烊千玺挑了个装潢上好的店家，寻了盏绘着月圆花好的灯，上面就写了俩字，工工整整的“望穿”，猜的是个昆曲剧目。

 

这个谜底不算难，俗语中的“望”称十五，穿字通贯字，合起来便是“十五贯”，昆曲中的经典剧目，又称《双熊记》。

 

他将答案娓娓道来，小二便迎了他进去，引他到个单桌地方坐着，端了茶水请他等会儿，菜稍后就来。

 

易烊千玺也就安静的喝着茶水，他周围几桌都是魁梧的壮汉，衬得他越发出尘绝俗。都是饭点，谈论的东西不少，本该是个开心的节日，但几个壮汉面色凄然，惆怅说着“妖魔四溢，官员昏庸，这天下怕是要乱了……”继而一起叹气，过了会儿又说“今儿高兴日子，说这些作甚，来来来喝酒！”

 

易烊千玺听了，又想起出海时候父皇凝视自己，眼中带忧嘱咐道“如今人间鬼怪充盈，适逢乱世，你若是有心历练一番，父皇也不拦你，但需谨记，你修为将满，成仙必经天雷三道，切莫耗尽一身功力除妖，首当自保。”

 

他也曾听说过，凡是魔物，低等便丑陋不堪，喜杀人吸取精血，高级一点的，化作人形，魅惑人心后挖出一颗活心来，取心头血食之增长修为。近年来仙家抹去情爱，认定一切自有轮回，不管这些事物，倒是让妖魔猖狂不少。

 

旁边喝着酒的汉子又说着“也不知那剑侠客到了哪儿，前些日子说江北群魔作乱，他一人平定后留下钱财便消失无踪，我听说他快来我们这儿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正巧这时候小二端了菜上来，易烊千玺也就吃着，都是寻常菜肴，比不得龙宫的精致，但好在可口，也就多吃了几筷子。

 

出了酒楼没几步，走在街上有人喊着“前面那位公子，您落了东西。”易烊千玺回过头一看，叫住他的是个穿着粗布衫的青年，剑眉配上双桃花眼，刀片薄的嘴唇嫣红，手中拿着串玉色扇坠，开口声音动听“您的扇坠”。

 

“谢谢。”易烊千玺道了谢拿了扇坠又接着走，过了会儿又回头看，那位捡了他扇坠的青年已经淹没在人潮中，易烊千玺摇了头，这人长得精致，但最引人注目的反倒不是脸，而是腰间一把古旧的剑，易烊千玺刚才瞥见一眼，就知这剑不是凡物，虽看上去老旧不堪，但剑气若火，多看一眼都觉热烈。

 

“该是位极好的剑客”易烊千玺想着，有些后悔没问那人名字，但精神头又被街边说的放花灯许愿吸引过去，也就不再去想了。

 

站在河边的都是些年轻人，取了笔在花灯上写着愿望，点燃后小心翼翼的放在河水中，易烊千玺站在旁边看着，有卖花灯的大娘打趣他“公子要不要也放一盏？这日子许姻缘可准啦。”

 

易烊千玺摆了手拒绝，但大娘热情，塞了他盏花灯，连声说“公子这般人物想来爱慕之人是不少的，不求姻缘也求个平安吧，这算我老婆子送的，年轻人去放着玩玩，去啊。”

 

无奈之下易烊千玺只得借了笔，却不知写些什么，最后写了“无忧”两字，而后也走到河边放了，看着旁边人的花灯又觉得有些不一样，仔细一看才知道别人都是莲花灯，偏偏自个儿是个桃花灯，颜色艳些，随河水飘走时红得灼眼，倒似血色。

 

如此景象，这般人间。

 

何人忍心毁去？

 

 

—C—

青山绿水，孤身瘦马。

 

在人间已经逗留将近一月，人情冷漠看得不多，但人世百态却瞅见不少。

 

花灯会后，易烊千玺就开始了游历，扇子和扇坠在流经一个经受妖魔摧残的小镇时给了出去，他一身修为没发挥什么用处，每次到达之地，已有剑侠客除妖，也只能施舍钱财助人。

 

他开始对那位剑侠客起了兴致，听着说书人讲关于这人的故事，肌肉壮硕胡须冉冉，神剑名贵上饰珠玉，人已中年。

 

易烊千玺却觉得不准，他总觉得这般的剑客，应如藏鞘之锋，平淡朴实，但只要出鞘，便是血色沾染，凌冽刮骨。

 

他加快了赶路的节奏，想追上这位世人口中的大侠，讨教一番。

 

路过一片山林，四周并无可借宿之地，易烊千玺也不恼，安抚了焦躁的马儿，拈手作诀燃起火，取下马背上绑好的银枪，在手上翻转几次，便定了眼神，挥舞起来。

 

那枪浑身上下，映着火光，飒爽转身，若舞梨花，点刺之间，如飘瑞雪，风也随着打旋，呼呼响着，卷起地上落叶，一片干枯叶片中显现出清瘦的身姿，持枪站立，恍若这番景象一直如此，而不是受枪风影响。

 

“出来吧。”

 

易烊千玺闭着眼说出来这句，然后缓缓睁开眼，他从刚才就知道，周围有个人，但他也没停下，将枪法演练一遍才站好“请”人出来。

 

没有脚步声，但有人的身影却渐渐现出来，说明这人身手极好，控制落地力道，轻盈似猫，就着火光易烊千玺看清了这位渐渐走到他面前的人的面貌，然后他皱了下眉，松懈了手握银枪的力道，疑惑道“怎么是你？”

 

来人一双桃花眼，剑眉如墨，素衣蓝衫，一把古剑，正是那次花灯会捡了扇坠的青年。

 

“你枪法很好。”

 

易烊千玺笑了起来，他面容清俊，但笑起来就多一分春色，照应着眉间的朱砂痣，整个人都动人起来。

 

“要不要比一比”，易烊千玺眼睛盯着来人腰间的古剑，挑起了眼梢。

 

回答他的是剑锋出鞘的声音，以及很好听的三个字。

 

“请赐教。”

 

两人对决迅速却不显激烈，没有兵戎相见的声音，只有风声。身影都看不太清，只能凭借衣服颜色来识别人，白色衣裙是易烊千玺，一招一式都极为漂亮，蓝色的则是剑客，招式一点不显花俏，只求稳准狠。

 

没过一会儿，也许就是落叶散在地上的功夫，两个人便静止了下来，易烊千玺的枪还落在身后，他的脖子前却抵住了冷光四溢的剑锋。

 

“我输了。”易烊千玺摇摇头，他在龙宫内并无对手，一直以来被师父教导规范标准，未曾对上过剑客这般武艺。

 

剑客没说话，只是静静收了剑，又寻了个干净点儿的地方坐下，闭目休息起来。

 

易烊千玺也坐下，隔着火光看那盖住桃花眼的长睫，坚定又迷茫的叫出个称呼来“剑侠客？”

 

剑客睁开眼，也笑起来，桃花眼流光溢彩，不说是也不说否，只轻轻说出个名字。

 

“王俊凯。”

 

 

—D—

“第七次。”王俊凯对着落败的易烊千玺说。

 

“还差一点而已，下次一定是我赢。”易烊千玺不服气反驳道。

 

“你若是用上法力，或可赢我。”

 

易烊千玺苦笑“你也说了，是“或可”，不是一定。”

 

自从那日山林中一遇，王俊凯和易烊千玺便结伴而行，王俊凯是为了除妖，易烊千玺则是想多看看，两人一路走来已有月余，消灭妖魔无数，自然也对彼此实力知根知底。

 

身为除妖者，王俊凯从第一次见到易烊千玺，便知他不是凡人，所以才会在花灯会借着扇坠的缘由将易烊千玺端详了一番，见他并无害人之心，也不似手有血光之人，就没管了。

 

易烊千玺也问过，那扇坠是不是王俊凯拿走了又还回来的，王俊凯默认了，但也解释了句“你这般修为，我谨慎些好。”

 

这话不假，虽然易烊千玺年龄在龙族尚算稚嫩，可却有将成仙的修为，这般法力要是个妖魔，那可真是个棘手的麻烦。

 

但对王俊凯来说，也仅仅是个棘手麻烦，而不是解决不了的顽疾。

 

他虽身为凡人，却自幼天资聪慧，被高人看中收了徒弟，传尽所学，他师父是个知天命的人，前几年自知寿命无多，就将毕生功力相传，又算出五州遭遇妖患，便遣了王俊凯下山除妖，自己则寻了地方归于尘土。是以王俊凯的修为并不比易烊千玺差，要不是他除妖太过，杀孽太重，怕也是个修仙的苗子。

 

王俊凯之前还好奇问过易烊千玺“怎么龙族也需修炼成仙么？我还以为龙已是仙族了。”

 

“人有善恶，龙亦有正邪，何况龙生性好斗，于是有规矩，心性良善的才能修行，至于心有邪火之龙，或教化或封印，也有逃出来的，也不知道成了哪一方的妖魔霸主。”

 

“那你呢？也生性好斗？”王俊凯有些惊异，因为易烊千玺面相略带淡漠之色，一副不染烟火的样子，确实不像争强斗胜之辈。

 

“要不我怎会跟着你不走？”易烊千玺笑着“所谓心性凉薄，不过是没遇上对手罢了。”

 

“那我算对手？”

 

“不”易烊千玺否认，举起银枪打算发起第八次挑战，他唇上小珠耸动，声音清朗。

 

“你算朋友。”

 

 

—E—

用木簪子绾了发的少女羞怯的将饭菜摆上桌，眼睛不时瞥一眼桌子左边的人，结结巴巴说着“王……王公子，娘说再往东行二十里，就到城镇了……这，这是我做的，你试试合不合胃口？”

 

易烊千玺看着少女握紧了手，走三步回一步的朝着门外前行，又转过头来看着王俊凯，半天都没吃一口饭。

 

“你光看着就能饱么？”王俊凯挑了挑眉，对着望着他的易烊千玺开口。

 

“你就没什么感觉么？”

 

“我应该有什么感觉么？”

 

易烊千玺叹了口气，他们俩三天前来到这户农家，为的是不远处城中被称为“灭魂”的魔，本来留宿一晚即可，却听农妇说城中每七日开一次城门，下一次要等三天后，王俊凯想了想，这一路舟车劳顿，休息三天再去也行，便给了些银两，住了下来。

 

这户农家有个年芳二八的小丫头，乡野人家不讲究什么打扮，一直用头巾捆好便是，自从见了王俊凯，小丫头每天早上起得老早，家中没有铜镜，就跋涉去河边对水梳妆，用母亲给的木簪绾发，易烊千玺身为龙族，睡眠时间少些，大早起来练枪就看见小姑娘绾了发往回走，不免咋舌。

 

王俊凯倒是没什么表示，照常练剑，吃饭，睡觉，对小姑娘态度都是冷着一张脸，好几次易烊千玺看着那姑娘泪珠都在眼眶打转了，王俊凯还是不咸不淡的练着剑，回过头来从易烊千玺手中拿过毛巾擦擦汗，对着还在旁边端着茶水的小姑娘皱皱眉说一句“你怎么还在这儿？”

 

“这么些年，你就没喜欢的人？”

 

“喜欢么……”王俊凯放下筷子，迷离了双眼“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要有爱，要有家，首要天下安宁，妖魔未除，国家动荡，说什么私情。

 

“我有。”易烊千玺说。

 

王俊凯看过来，对上一双琥珀眸子，易烊千玺眼中全是王俊凯的影子，因为吃惊而瞪大了些的桃花眼不复妖媚，却有股呆萌感觉。

 

 “哦？谁？”

 

易烊千玺垂下了眼，似是想起了那个人，眉间都浮现喜色来。

 

“秘密。”

 

 

—F—

到了分别之日，农家丫头红着眼睛看着王俊凯和易烊千玺牵着马远走，不自觉掉下泪来，农妇见了也只得叹息，抱着自家丫头念叨“他这样的人物，本就是你配不上的。”

 

城春草木深，都是诗文里的场景。

 

穿过二十里草地，他二人一路平静无话，快到城门口了，易烊千玺忍不住问一句“若是除了这妖，你会回去看看那丫头么？”

 

王俊凯抚了抚马背，摇了摇头。

 

易烊千玺咬着牙又问“那会记得她吗？”

 

王俊凯仍旧是摇头，而后又接一句“不过是路人罢了。”

 

“我记得你说过，我赢不了你。”易烊千玺却转了话题。

 

“你枪法只为御敌，而我的剑法，只为杀敌，你若带一分情谊，便赢不了我。”王俊凯手中的剑只用破布包着，依稀能嗅到丝毫血腥气。

 

易烊千玺却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惨白了脸，呢喃念着“我知晓了。”

 

他看着王俊凯一步步走入城门，又转身疑惑看着自己，似乎想问为何还不动身，易烊千玺双手紧握银枪，又提起笑容，跟了上去。

 

“我总会赢的。”走到王俊凯身边，易烊千玺说出这句话，而后又重复一遍“我总会赢你的。”

 

王俊凯见他坚持不懈，也笑起来，两颗虎牙露出来，神色恍若稚童天真。

 

“我等着。”

 

 

—G—

城中行人面无表情，一个个丢了魂似的行尸走肉的动着，易烊千玺越走越觉得有股熟悉的气味，想提醒王俊凯一声，却看见王俊凯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他问着“怎么了？”

 

王俊凯握住易烊千玺的手，凑在他耳边说话“这些人精血已去，但命不绝，怨气深重，你一会儿注意点。”

 

易烊千玺察觉有股真气自王俊凯手中传来，他苦笑一下，原来牵手是为了这个，然后又主动放了手，再仔细感受了一番，确认了便对王俊凯说“这儿有股龙味。”

 

看着王俊凯不解的眼神，易烊千玺解释道“我听师父说过，龙族有种禁术，以龙鳞取活人精血，可使人命保留三月，用这些精血浸身四十九天，以怨气养阵，可得千年修为……不死不灭。”

 

王俊凯回过神来“你是说，这城中的妖，是……”

 

“是龙。”

 

王俊凯摸了两下手指，又看了看路上行人，心中暗道不好，这些行人失去精血已有一月多，若是按照易烊千玺所说，那这条龙的修为，已经超出他二人太多。

 

他手中的剑受怨气影响，一直在轻微的颤动，王俊凯输出点真气定剑，朗声说“是龙是鬼并不重要，反正都是妖魔，那就该除。”

 

说完就要往那城中怨气最重一处走去，看起来是要硬闯了，易烊千玺急忙拉住他，眼珠转了圈，沉声说“我有办法能治他。”

 

“你用这个”说着从怀中掏出根小刺“往我心头刺三下，取三滴血分别点在你双眼和眉心，然后用我的血灌你的剑，你需谨记，只有一次机会，若你不能一剑刺中那龙心脏，那我就等着给你收尸了。”

 

王俊凯却还在犹豫“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会让我知道一件本不该知道的事。”易烊千玺回答

 

“危及性命吗？”

 

“你若是赢了，我只损百年修为而已，龙族寿命绵长，我还能练回来，和万人百姓比起来，不足一提。”易烊千玺昂起头“但若是你输了，给你收尸之后，便无人替我收尸了。”

 

“如此？”王俊凯却觉得太过简单。

 

“如此。”易烊千玺肯定的点头。

 

王俊凯还在想，易烊千玺却急忙说“你我等得，这些人却等不得了。”

 

客栈内，那刺入心头，剧痛难忍，但易烊千玺还是站如松，面上却有些焦急，直盯着王俊凯将血滴一次次滴入眼中眉间，然后看着王俊凯眉间生出红白交杂的花纹来，顿时瘫软在地，惹得王俊凯直问“怎么了！？！”

 

易烊千玺闭了眼，直说没事儿，又单手抽出王俊凯的佩剑，剑灵认主，在易烊千玺手腕上割出一道血痕，易烊千玺就着伤痕往剑身上再划了一下，血喷涌而出，他口中念决将血液汇集在王俊凯剑上，萦绕小水珠一般。

 

做完一切，王俊凯还想将易烊千玺伤口包扎，却被易烊千玺一把推出去，还得了句话“你只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血迹就会消失。”

 

然后易烊千玺看着王俊凯持剑走了出去，没回头看一次。

 

他心中不甘，却无可奈何，心血三滴入眼入眉心，是龙族换骨给予修为之法，眉间花纹随双方关系而生，红色为爱人，蓝色为知己，白色……为君子之交。

 

红白交杂，他对王俊凯的感情已经明显，王俊凯却拿他当君子之交。

 

淡如水的情谊。

 

易烊千玺说了谎，龙族与妖魔不同，寻常除妖者动不得，同族不能下杀手，所以妖龙在族内只能教化，不能杀去，唯一方法是封印，但这妖龙需要的封印早已失传，他迫于无奈，只得用上老师琢磨出的法子。

 

以人身换龙骨及其全身修为，以龙血刺入敌对心脏，同族血液相斥而亡，但龙血作用仅一次，且必须在一个时辰内，而相应的反噬是，龙骨再回不到他体内，此法也伤筋骨修为，从此他便是个寿命长点的凡人，还是个不能再习武的凡人。

 

好在这次出来，易烊千玺父皇给了他龙骨刺，心血引出后可保一半修为三个时辰，若是王俊凯失败，易烊千玺自有感应，还能做最后一搏。

 

时间向来过得快，可易烊千玺却觉一分一秒皆是煎熬，他体内龙骨已去，浑身充斥被撕碎的痛苦，张嘴却只能喊出“小凯”两字。

 

突然他觉得心口一凉，垂头吐出口血来，耳边又传来呼啸龙鸣，他想着是王俊凯出了什么事，但那龙鸣悲戚无力，已是死去之声，看来王俊凯是成功了，但心中凉意未减，身体疼痛加剧，他顾不得许多，拖着血汗岑岑的衣衫便拈决随着龙骨感应飞往城中一隅。

 

等他到达，见的便是王俊凯昏倒在地，旁边一龙尸具浸在血池中。

 

易烊千玺探了探王俊凯鼻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咬咬牙吻上了王俊凯，双眼却流下血泪来。

 

依稀听得风中一句，柔若无声的叹息。

 

“对不起。”

 

 

—H—

剑侠客。

 

从一开始易烊千玺就该知道，王俊凯的师父为他取这个名号，为的不是那个侠字。

 

而是客字。

 

心中了无牵挂，无悲无喜，怀揣大意，才能成为一个顶级的剑侠。

 

但相应的，所有人在王俊凯生命中，也只能担得起一个“客”。

 

可现在不一样了。

 

易烊千玺看着跑上跑下的王俊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扯着嗓子喊“你也刚好，别跑了，叫小二做就好。”

 

王俊凯却不理他，兀自端了热水来，拿毛巾仔仔细细给易烊千玺擦拭了脸，又端起房内桌上的热粥，舀起一勺来吹凉了，才慢慢喂给易烊千玺。

 

待到易烊千玺喝完了，王俊凯又用手指自然的抹去易烊千玺嘴边残余的一丝丝粥油痕迹，而后把手指放在唇边自然的舔了一下。

 

易烊千玺被他这举动逗得脸都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

 

王俊凯却不管这些，小心翼翼抬起易烊千玺的手臂，端详了会儿剑伤结疤的情况，然后给易烊千玺掖了下被子，温柔的说着“你再睡会儿。”

 

王俊凯醒来的时候还奇怪，自己身体内大堆不熟悉的真气乱闯，虽然疑惑，但也用心法把这些真气收为己用，但更为奇怪的是，他在自己体内察觉到易烊千玺的气息。

 

同时他看见了旁边面无血色倒在地上的易烊千玺，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股怜惜来，忙把易烊千玺抱起找了医馆，得到的诊断也就是失血过多。

 

等易烊千玺醒来，也就给王俊凯解释了一番，他因为气血感应而即使来到决斗现场，妖龙已死，王俊凯也半死不活，急得他把剩下的修为全渡给了王俊凯，所以王俊凯才留了一条命，还平白多出百年修为。

 

倒是易烊千玺吃亏些，一身修为不知又要几百年才能练得回来，还失血得昏了过去。

 

王俊凯不疑有他，尽心尽力的照顾着虚弱的易烊千玺，半是为了责任，还有一半……他也说不出是因为什么。

 

自醒来后，他对易烊千玺的感觉变化很大，时常不自觉做出亲密举动，易烊千玺红脸时候，他虽然也不好意思但是心里却有某种满足感，暖得他太不适应。

 

他跑上跑下的时候，客栈掌柜感慨说着怕是亲兄弟老夫妻都没他这么用心，兄弟才是应该的，但王俊凯却念念不忘老夫妻三字，有时候居然也觉得，要是这么一辈子下去，也不是不行。

 

他恍然，这……难道是之前那山野丫头红了脸湿了眼的情谊？

 

若是没记错的话，易烊千玺说了，这叫喜欢。

 

王俊凯心中明白些，开心一会儿又黯然下去，要是真没记错的话，易烊千玺也说了，有喜欢的人了。

 

到底迟了些么？

 

 

—I—

易烊千玺睡不安稳。

 

他近来做梦，总梦见王俊凯一脸狰狞对着他愤然说“你个骗子”，然后转身离去。留着他一个不停说着对不起然后被身边一个磁性声音叫醒。

 

“千玺？千玺你怎么了？醒醒。”

 

睁眼看见王俊凯焦急的脸，易烊千玺心中有愧，却必须强打精神，笑着“没什么，噩梦。”

 

“都是我……你梦见那条龙了吧？我听见你一直在说对不起，千玺，是他作恶多端，虽是你同族，但也是他咎由自取，你不必自责。”

 

王俊凯伸手揽易烊千玺入怀，感觉到肩膀处湿了点地方，又温柔的拍打起易烊千玺的肩背，轻声说着没事儿了。

 

易烊千玺却哭得无声，心中念着是否错了。

 

他是骗子……那日王俊凯已经魂飞，他无奈将自己一半情魄融入王俊凯之身，因为龙骨已换，所以换魄也颇为容易，只是易烊千玺从此便从有点长寿的凡人再变成寿命不长之人。

 

还有没说出来的，他偷得的东西。

 

情魄，顾名思义，情感之魄。

 

王俊凯不自觉的亲近，毫无顾忌的示好，稍显别扭的喜欢，全是因为他这半边情魄，既出同人，即便同心。

 

他不敢接受王俊凯的情谊，生怕这偷来的东西有一天要还回去，整日睡不好，唯有王俊凯在身边时好一点，于是王俊凯便和他同床共枕起来。

 

闻着熟悉的皂香，易烊千玺渐渐睡过去。

 

王俊凯将怀中人放下，也渐渐入睡，易烊千玺的身体时好时坏，大夫说是体虚，说不要过度劳累，他也就没让易烊千玺继续修行，想着等身子好一点再说。

 

他俩依旧四处除妖，却不在和从前一样留宿山林，借住乡野，因易烊千玺受不住天寒，于是都选些风景好的地方去抓妖。

 

王俊凯心中觉得，易烊千玺定是因为那个喜欢的人，才从未正面回应过自己的感情，但他也想，凡人不过百年寿命，得这百年也足够了，要他放手，已是魂魄割裂般痛苦。

 

都是痴人。

 

 

—J—

时间过去一年，易烊千玺身体好了些，面上笑容也多了，又是一年花灯节，王俊凯带着易烊千玺来了去年初遇的地方，想着再赶一次花灯会。

 

易烊千玺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但也想不起，于是便放下了，只顾着看花灯。

 

还是一样的酒楼，王俊凯点了些清淡的小菜，又叫了二两花雕酒，招呼着易烊千玺快吃，易烊千玺却问他“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么？”

 

“你说我偷你扇坠又叫你哪次？当然是……记不太清了。”

 

看见易烊千玺有些失望的脸色，王俊凯急忙给他夹一筷子菜，又补充“我那时候只觉得身有重任，一切以除妖为先，只是试探你是正是邪，其他记不清，却记得你让我觉得很舒服。”

 

易烊千玺吃了拿筷子菜，咽下去才说“我却记得。”

 

“我那时想，这人的眼长得真好，眉眼含春，看着你剑之后，又想这把剑真不错以后比比，后来我走了段路回头寻你，却再也寻不到了。”

 

王俊凯看着他认真神色，不免情动，伸出手想摸易烊千玺的眼，最后也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说着“现在你不必寻了，我就在你身边呆着。”

 

易烊千玺想起去年，他执拗说着“我一定会赢你”，如今自己已经不能使枪，却还是赢了。

 

本来那时候，说的就不是武艺上的输赢，不过王俊凯听不懂罢了。

 

只是……这般赢法，也低劣了些。

 

但现在已经没有余力去想这些，花灯会，上好佳节，应该喜笑颜开。

 

吃完饭易烊千玺拉着王俊凯去看放花灯，他四处寻觅之前送他花灯的大娘，想买桃花灯，却没找到，只得在别处买了盏莲花灯，这次写下的愿望字多些，工工整整的“愿一生平安喜乐”，随后王俊凯和易烊千玺一起放了灯，看着灯飘了会儿，还没远，就听见有人说“下雨了！”，然后眼睁睁看着花灯被熄灭了，再也看不见去了哪里。

 

他俩也没带伞，易烊千玺因为花灯被灭而有些忧虑，他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却又没什么特别的，只能拉着王俊凯在雨中奔跑，越来越急。

 

等到了偏僻的地方，有轰鸣雷声传来，易烊千玺才如梦初醒般记起来自己忘记的事物。

 

当初出龙宫之时，父皇就提醒他，修为将满，天劫将至。

 

如今他一身修为尽废，可王俊凯……却平白得了百年的修为。

 

先前因为杀孽太重而不能修仙，可自从换骨融魄之后，王俊凯的筋骨已然焕然一新，他本身修为不俗，再加上易烊千玺的，这半年多足够他将龙骨融合，修为吸收，于是在这天……经历天劫，脱去凡胎的，该是王俊凯！

 

没等易烊千玺推开王俊凯，第一道天雷滚滚而来，直劈王俊凯，易烊千玺要去挡，却没甚作用，眼见着王俊凯倒下，没来得及着急，第二道天雷又来了。

 

易烊千玺扑在王俊凯身上，看着无意识的王俊凯心中大恸，嚎叫间竟隐隐发出龙鸣。

 

而这第三道天雷一来，易烊千玺只觉筋骨尽碎，血脉不存，气息奄奄间，挣扎着亲吻了一下王俊凯的唇。

 

天雷三道已完，雨却不停，瓢泼而下，淹没所有喧嚣。

 

 

—K—

眨眼便是千年已过。

 

王俊凯居住的地方还是没改，虽已名列仙班，但他却呆在龙宫中易烊千玺的房间里，再未踏足人间。

 

天劫撑过后，王俊凯醒来看见的，是一张和易烊千玺极为相似的脸，只不过是幼年版，奶声奶气喊着“哥哥你醒啦？”

 

后来他知道，那是楠楠，易烊千玺的弟弟。

 

得知他醒来的消息后，老龙王来看他，一脸悲痛欲绝，王俊凯哑着嗓子问“千玺呢？”

 

老龙王也不瞒他，直说“你要是明天好点能下床，就和我一起，送送他吧。”

 

王俊凯知道，易烊千玺没了。

 

“你身怀千玺龙骨，那日楠楠哭嚎不止，直说哥哥有事，我出门去寻，只见得千玺……然后我把你们都带了回来，我不想问为何你身怀他的龙骨，也有他情魄痕迹，我想他是自愿的，必然不想你就这么死了，于是帮你疗伤，到今天你醒了。”

 

王俊凯只红着眼再问“那千玺魂魄？”

 

“哪还有什么魂魄，他既将龙骨给你，便是弃了龙身，天雷三道，一脱皮，二净骨，三灭情，你和他情魄一脉，他替你受了第三道天雷，凡人之躯，自是魂飞魄散，再无轮回。”

 

老龙王又从王俊凯口中知道些来龙去脉，流着泪说“看来千玺是真喜欢你……倒是害了你这个孩子，我要是没看错，你天生情魄不全，是以不明情爱，本不该受这欲念之苦，成仙后也该无欲无求，偏我家这个孩子，全了你情魄，偷了你一心爱意，又拦了你情魄被祛，你于他情魄交融，也不能再爱上他人……真是对不起了。”

 

王俊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连累千玺脱了龙身，拉了千玺魂飞魄散，却最后得了千玺父亲一句“对不起”，他苦笑，该是他对不起才对。

 

但他还是听得个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追问道“您说……千玺真喜欢我？”

 

老龙王点头“他这般对你……你难道不曾明白？”

 

王俊凯闭上眼，喃喃“原来他喜欢的……竟是我……”

 

泪水四溢，但王俊凯也无力去擦拭，他不知该用什么感情来面对这一切，他既喜又悲，既怒又欢。

 

喜的是易烊千玺爱的一直是他自己，悲的是易烊千玺已经不在，甚至连轮回都无可能。怒的是这般喜爱居然不是油然而生，欢的是他体内还留存易烊千玺半分魂魄，仍有易烊千玺的气息流动在血液。

 

第二天出殡，王俊凯强撑着去了，眼看着老龙王举起龙火，按照龙族习惯火葬后保存骨灰。

 

王俊凯看着，看易烊千玺一身白衫焦枯，看易烊千玺一寸寸一点点化作尘土，直到烟影散去，留一地灰烬。

 

在场所有人都看出来，王俊凯心如死灰，他自己却不知，只有楠楠天真，问他“大哥哥，怎么我哥哥不见了呀？诶，你怎么哭了？”

 

王俊凯心想，再多看一眼，往后千载万年，再也见不到了。倒是老龙王叫他别再看了，多这时一眼，后世便多一分求不得。

 

之后天地悠悠，千年过去。

 

楠楠懂事后，也问过王俊凯，怨他哥么。

 

王俊凯反问楠楠为何要恨。

 

楠楠说，你这份一年情爱，不过是我哥情魄所致，却要囚你千年万年，你难道不恨？

 

王俊凯摇头，说着“我哪里恨得起来，情魄一半都是他的。”

 

倒是楠楠哑口无言了。

 

 

—L—

有时候王俊凯也想，为何人寿有尽，而仙人长生，一日日思念刻骨。

 

他也想过遁入虚无，由此逃离仙班，死去便好。

 

但王俊凯转念又忆起易烊千玺笑起来温柔模样，兼之念着那半边情魄，他又想，还好这仙人长寿，令他能想易烊千玺一日，思易烊千玺一分，只要他不死，那情魄便也不灭，易烊千玺便还留在这世上。

 

当初易烊千玺满怀憧憬踏入人间，人世不通，只一颗心沉浸情爱里，单纯热烈。

 

而如今王俊凯想起人间，千年过去，也记不住些什么，不过是和易烊千玺相处的那些日子，以及几句幼时和他师父的对话。

 

“你天资上好，无情爱纠葛，这人间于你，便是试剑场。”

 

“那对师父呢？”

 

“我？我么……人间于我，不过一句诗罢了。”

 

“什么？”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M—

此恨不关风月。

仅是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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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开始的“半醒半醉日复日，无风无雨年复年”改自唐寅《桃花庵歌》，原句为「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恨有两重意思，古文里一为仇恨，二为遗憾，最后一段则为遗憾。
我觉得输赢那段应该很好理解吧？王俊凯说易烊千玺心中有情赢不了，易烊千玺反驳的意思不是指自己无情，而是他相信自己能让王俊凯有情，继而输掉。
最后放一段喜欢的元代杂剧《张生煮海》节选【不比那人世繁华扫地空，尘中，似转蓬，则他这春过夏来秋又冬。听一声报晓鸡，听一声定夜钟，断送的他世间人犹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