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eon

*（万花丛中过妖艳贱货）王凯莉X（高冷不做作小白眼狼）刘艳芬

*OOC /不是BE/不是HE

*狗血/玛丽苏/天雷滚滚/阅读需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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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最大的外贸公司内部流行一句话——管理层风流潇洒，技术部不分日夜，销售部海纳百川，法律部兽心人面。其他部门转正后的新人礼是购物卡，就销售部是医保卡加醒酒药，今晚销售部死磕了一个月的案子被拿下，连续加班超过半月的最能干也最能干的两个组一旦放松下来，那就称得上放浪形骸了。

 

零点一过，酒吧激光灯晃来晃去扫射全场，红黄蓝紫各个颜色打在众人脸上，映出一张张醉生梦死的脸。啤酒已经上了两轮，白酒瓶子也倒了一地，A组副长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点单，刘艳芬侧耳过去听了会儿，一堆洋酒名，得，今晚不喝个横尸遍野这局是散不了了。

 

一直这么喝下去那可不得了，脑子有些晕乎的刘艳芬当机立断决定中场休息，踩着高跟鞋踢着酒瓶在群魔乱舞的内场中杀出一条往吧台前进的路来。新来的几个实习生被分配了“维稳”和“送人回家”的任务，没人碰酒，安静的在吧台喝着饮料，瞅着刘艳芬过来了，喊了声部长就过来扶人。

 

手撑着脑袋在吧台喝了两口浓茶，清醒点了后刘艳芬为自己天天往兜里放俩浓茶包的行为点了赞，正自鸣得意时听见旁边小姑娘尖叫了一声，她靠过去问：“怎么了？”

 

小姑娘一边从包里掏出耳机一边说：“没事儿刘部，就是我女神发微博了，我没忍住。”

 

“女神？谁啊？”

 

插上耳机孔后小姑娘指着手机屏幕递了个耳机过来，刘艳芬看过去：

   KellyWang

一分钟前      来自iPhone14

十七岁又六十八天，Miss you much，唱过一次就够了。

       @凯莉喵唯一の饲主：啊啊啊啊啊啊啊快看我挖坟挖出了什么！从没见过的酒吧K神！几岁啊也太年轻了吧？这首歌超好听der！叫什么名字啊？既然挖出来了那下张专辑K神要不要考虑把它收进去啊？@Kelly Wang

【秒拍视频】在酒吧被驻唱唱哭了一晚上一口酒都没喝

 

视频不长，应该是歌唱到一半才开录，就一分多钟，光线不好镜头不稳，画面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但能看清演唱者的脸，细长的眉微微上挑，低垂的眼睛偶尔抬起，长发微卷，背着吉他一手按弦一手拿拨片，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很是耀眼。

 

七十几秒快速过去，小姑娘激动的嚎着K神好美歌超好听，刘艳芬没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屏幕，又播了一遍视频。

 

在看到这个人的瞬间，被酒精侵蚀变得混沌的大脑骤然清醒，不能自控的开始用考究的眼光和窥探的心态循环视频。《Miss you much》，很想念你，从题目定义这是首情歌，而情歌也分诉情和悲情，需要再借歌词分析，相貌绮丽的女生缓缓唱：

 

“等你回头看我，等你从深渊发现我。

挖掘我，拥抱我。亲吻我，收割我。

可你丢下我，可你离开我，可你任我在深渊跌落，从此我不再是我。”

 

悲情歌。

 

身旁小姑娘还以为自己卖出了安利，并不介意自己的手机被别人攥在手里，视频放了一遍又一遍，歌曲在两人耳中循环往复。

 

明明是悲情歌，却唱得一点也不柔软，咬字和声调都凛冽如刀，好几次吉他都因为拨弦太用力而出现了杂音，别人可能会觉得这是演唱技巧，刘艳芬却知道，歌声中堪比傲雪满地的寒意和演唱者不经意露出的鄙夷，都是因为怒气。

 

十七岁又六十八天，九月二十一日后第六十八天，是十一月二十八日。

 

这首歌是写给我的，轻抚着kelly Wang的微博头像，刘艳芬想。

 

Miss you much，你走之后很想你，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去想念一个主动离开的人，这太卑微，太低贱。骄傲如Kelly，怒己不争，就把一腔柔情唱成煞气满满的绵里藏针。

 

时隔十二年，刘艳芬才知道，当年的王凯莉如此恨她，连带着恨上了想念她的自己。

 

 

-A-

午后三点半的太阳热情又娇俏，光线如丝绵密，令人避之不及，恰逢今日万里无云，穹苍作了宣纸，造物者动笔，只将全然绽放的太阳画了上去，青天白日，明艳得不可直视。

 

教室里的日历显示十月已经过半，因校长出国进修而推迟的开学仪式在今天下午召开，此时正是B城秋老虎最猖狂的阶段，偌大的塑胶操场被初一至高三六个年级的学生填满，级与级班与班之间隔得并不远，因此也不凉快，每个人都神色萎靡，连动手摇扇的力气都没有，一身精气在烈日照射下挥发殆尽。

 

退休老教师牵着条不停吐舌头的金毛从塑胶操场外的跑道路过，听了许久领导演讲的学生们眼随金毛动，几分钟后恋恋不舍的目送一人一狗走出跑道，拐个弯进了小树林，然后操场又回归除演讲声外的万籁俱寂。

 

过了没一会儿，沉静的操场突然躁动了起来，垂头养神的刘艳芬闻声而动，抬起眼往有遮板的舞台看了看，各级校领导安稳的坐在由褚色幕布和座椅搭建好的领导席，竖立的话筒架前站了个女生，长发束成马尾，夏季校服上衣被她穿出连衣超短裙的效果，黑色牛仔长裤勾勒出纤细的腿型，她低头调整了一下话筒的位置，然后道：“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下午好，迎着十月的炎炎……”

 

身旁同学们交头接耳，既为女生悦耳的音色，也为她姣好的面貌，刘艳芬听得有人讲：“是上届学生会长，之前去参加英语夏令营，竞赛性质的，误了开学，国庆完了才返的校。新的会长不是前些天才选出来嘛，正被她带着交接，是叫什么来着？唉想不起来了，王什么？”

 

“王凯莉。”刘艳芬摸着身旁的两瓶矿泉水说。两瓶水一瓶已经晒得发热，一瓶二十分钟前才被传递到她手上，是冷藏过的，这会儿冰刚化开，它们的包装纸上都写了个小小的K，明晃晃显示出这水是谁的手笔。

 

“什么？”

 

女生演讲得很快，没多久就鞠躬说了谢谢，下台前她朝某个方向站立了几秒，笑了一下，刘艳芬眯着眼对还在回味那个笑容的同学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她说：“她叫王凯莉。”

 

许多人都说初高中的岁月是最值得怀念的岁月，不必为生活奔波，不需为事业忧愁，也不用为柴米油盐劳神，有最天真无邪的理想，也有最赤诚的喜欢，最烦恼的就是学习成绩，许多年后才发觉，正是这段少年时代的美好，让之后的人生都显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而身处这段时间的学生们还体会不到这种美，他们起早贪黑赶作业，在自习课上悄悄看小说，于课间时分讨论校际风云人物，将一些“江湖传闻”翻来覆去的讲述。雅德中学自然也不例外，即使雅德校风严谨，收分甚高，但就算是书呆子，也是热爱八卦和美人的，更别提八卦和美人总是糅杂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刘艳芬第一次听到王凯莉的名字是在开学一周后，初中高中各有一批新生入校，校内论坛费时一周投选出了这俩年级的级花级草，名单公布后立刻马不停蹄的开展了新一轮校花校草之争。高一级花出自刘艳芬隔壁班，姓夏名筠，短发大眼尖下巴，走的是清纯可爱风，开学军训时晒了没多久就倒下了，刘艳芬那会儿瞥了一眼，在心里感叹了个楚楚可怜就没再注意。

 

因着校花之名，每天几拨人往夏筠班级凑，课间刘艳芬在走廊上站着想透透气，听见俩男生瞅着夏筠议论纷纷，一个说：“这个可以，这个真可以。”另一个说：“我看没王凯莉能打。”听了这话说可以的那个瘪了嘴，伸长脖子往教室里再看了看，随后说：“也是，当年我第一次见王凯莉眼睛都看直了。”

 

刘艳芬思考了下“眼睛看直”得是好看到什么程度，她列举几个娱乐圈女星，觉得都没好看到这种地步，想了想又不禁觉得好笑，管这些做什么，反正和她没关系。

 

但世事难料，这个她以为和她毫无关联的人在一月后以一种不容忽视的姿态出现在她生活里，从最开始的送早餐渐渐升级到往她课本里夹小纸条，零食和小礼物就没断过，她本就被家事及学业压得喘不过气，对这些小动作不堪其扰，趁课间操找到王凯莉说了拒绝，那人嬉皮笑脸没个准话，却消停了几天，她以为一切尘埃落定，能过个平稳日子，没成想今天又故态复萌。

 

天热，开学仪式刚开始，刘艳芬听从领导指令在操场草坪坐下，一瓶冰水跋山涉水从后方传过来，指名道姓说给她，追问过去没人知道是谁送的，都说后面传上来让给刘艳芬，刘艳芬拿着水扫视一圈，在外包装上看见个用红色签字笔写的K，她把水放下，不去碰，以为就此结束，但两个小时后又一瓶新鲜冰水送至她手，身边同学一颗火热八卦心被她不苟言笑的脸吓得结冰。

 

刘艳芬知道王凯莉在想些什么，不是一瓶水不够喝，而是太阳热度太过，要喝点凉快的，操场没法放个小冰箱，就只能看着时间送新的来，很是贴心稳妥。

 

全都乱了套，高一队列离舞台不远，但也绝不近，刚刚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王凯莉对着她挑眉，然后微笑，把这一片的男男女女迷得晕头转向，差点尖叫。

 

开学典礼接近尾声，刘艳芬埋头，侧目看向身旁放置的两瓶水，不久前送来的那瓶冰水已经失去冷冻感，剩下几块小碎冰顽强抵抗灼灼阳光，刘艳芬拿起它，对着包装上那个k凝视了好一会儿，终于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半瓶。

 

她做了决定。

 

另一边结束演讲回归班级的王凯莉很是烦躁。

 

当初那个英语夏令营是她妈让她去的，这种一群学生在一起比拼才艺夺取名校老师青睐的活动实在无聊至极，可她妈用一学期不用上晚自习作为交换条件，愣是把她诱骗去当了披着素质教育皮的应试教育的小白鼠，一个月过去后王凯莉拿着一等奖和名校老师电话返校，心力憔悴，恰好赶上国庆放假，本打算在床上度过醉生梦死的三天，但假期第一天清晨顾淼就猛敲她房门，把她从被子里拽起来就开始抱怨。

 

王凯莉强打着精神，努力不闭眼，偶尔应和两声，隐约听得顾淼说被人欺负了，她顺着问了这位扰人清梦的表妹两句，这才开学没多久怎么就被欺负了？

 

顾淼来了劲，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了快一个半小时，王凯莉才弄清楚，顾淼有个前桌叫刘艳芬，冷淡又高傲，问她一百句也回不了一句，仅以点头摇头示意，不说话就算了还老是用一种不屑的眼光看顾淼，有次班上同学讨论年级上谁漂亮，之前顾淼在级花评比中输夏筠几票，本来心里就不爽，有人去问刘艳芬，顾淼夏筠谁好看，刘艳芬写着作业没吱声，就在顾淼以为她又闷葫芦不开腔时，刘艳芬说：“夏筠……还行。”

 

然后就再没说话了。

 

“夏筠还行什么意思？是说我连还行都不算了吗？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名字土就算了戴个眼镜刘海还遮眼睛，整个人阴沉得要死，谁乐意搭理她啊，还不给我看选择题，我就差五分就进实验班了！靠，五分啊！就一道选择题！”

 

王凯莉明白了，前面那一堆都无关紧要，真惹了这小祖宗的还是那“五分”。雅德高中每届一个实验班，人员采取流动制，招收每次统考的理科年级前三十，这次考上但下次掉出前三十，那就收拾东西回原本的班级。说是流动制，但一进实验班就自动分科为理，文科课不用再上，在没分科的高一，实验班教学进度快普通班一倍，师资力量也是顶尖，只要不出大问题，那基本名次就稳了，想再考进去不是一般的费劲。

 

高一九月末的月考就定实验班名额，顾淼成绩不差，但这次数学考了未学知识，她没预习，被打个措手不及，刘艳芬考试坐她左上角，顾淼还在为倒数第三道简答题发愁时，刘艳芬已做完全卷，握着笔把头埋在合起的手臂里休息。顾淼向她求救，“喊她八百遍也没动作，才趴下一两分钟，装什么睡，问个选择题怎么了，她又不差那几分，还怕我挤她名额啊！”

 

王凯莉对实验班没什么执念，还觉得实验班课业繁重，读着累得慌，她成绩不错，稳在年级前一百，高一下结束后被分到文科重点班，老师管得不那么严，偶尔还能翘课，读得挺开心的。

 

只是顾淼从小到大被家人惯坏了，总要最好的，她确实也有资本，但这次级花和实验班连栽俩跟头，还都跟刘艳芬扯上联系，一下子怒火攻心，她从王凯莉怀里扯出被蹂躏得不行的枕头捶打几下，念叨要给刘艳芬好看，王凯莉随声附和，嗯了几下，顾淼却突然没了动静，只用一双亮得发光的眼睛盯着王凯莉，这眼神实在太过熟悉，王凯莉懒散又无奈的问她：“要我做什么？”

 

顾淼凑上前去，单手抵住王凯莉的肩，认真道：“要不你去和她谈个恋爱吧？”说完她还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出得好，装模作样点点头，“不错，就该这样。”

 

王凯莉注视了顾淼一会儿，发觉她没开玩笑，有些头疼的说：“别闹。”

 

“没闹！”顾淼眉飞色舞：“她不就成绩好么，你去和她恋爱，把她给我从实验班扯出来。”

 

“学霸就算恋爱，那也是学霸，谁说的谈恋爱就一定影响成绩了？你怎么不带着她打游戏啊？再说了，干嘛要我去，你不行吗？”

 

“那也要人家看得上我啊，人家心里我可连夏筠都没比过，您不一样啊，您蝉联校花，艳杀四方，当世貂蝉，今时玉环！而且，”顾淼挤挤眼，“谈恋爱您有经验。”

 

别人不知道但顾淼可清楚，王凯莉从小到大不乏追求者，合她眼缘的就会在一起交往试试，到现在一共试了四五个，男女皆有之。每次时间都不久，最短两周最长五个月，分手不全是王凯莉提的，但别人只要说了她便同意，潇洒得很，没半点不舍，留着那群痴男怨女伤心好一阵才放下，甚至有一个现在还走不出来。

 

就刘艳芬那死读书的呆子样，不信她不栽在王凯莉手里。

 

两个人对峙许久，没人退步，一室寂静的情况下顾淼先发制人，软骨头似的一下子趴在王凯莉盖着小毯子的腿上，搂住王凯莉的腰，头埋在毯子里闷声闷气的喊：“姐姐，姐姐，求你了。”

 

顾淼捏着嗓子，比起撒娇更像装嫩，嗲里嗲气，像个幼童。王凯莉有些恍惚，不自觉就伸手揉了揉顾淼的头发，声音非常轻，略带茫然，她说：“她什么样啊？”

 

闻言顾淼不再做小伏低，鲤鱼打挺一般直起身来在床上东找西翻搜出手机，捣鼓一会儿后弄出张图递给王凯莉，“您过目。”

 

是张照片，军训最后一天拍的，说以后基本没机会再见到教官了，留个纪念。照片靠近最左的一个女生边被专门挑出来放大，齐刘海因为出汗太多被打湿，一缕一缕黏在在额头上，有点珠帘悬垂的感觉，戴一副黑框眼镜，五官有些模糊，只能瞧出个大概轮廓，一眼看过去觉得这人有些木，没什么精神，称不上美，也绝不丑，有意夸夸的话能拼上个清秀。

 

王凯莉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理了会儿回忆后对凝视自个儿等最后通牒的顾淼问了句：“你见过她没戴眼镜的样子吗？”

 

“啊？”顾淼一愣，“没有。”

 

我见过，王凯莉暗道。

 

九月末她参加完夏令营返校，学生会招新已经接近尾声，她得在短时间内完成会长这一职位的交接，各种资料亟待整合，所有自习课她都请假，腾出来时间在档案室和学术会议室之间来回窜。档案室在老教学楼底层，往内深处有块镀膜玻璃，能看见外面但外面瞧不见里边，外边是一片杂木，地衣到处都是，蛇虫鼠蚁也有，是个人烟罕至的地方，王凯莉翻档案翻得百无聊赖，走到玻璃边往外看，想借这小型生态系统放松下心情，这次突发奇想倒让她瞧见个趣事儿。

 

有人从杂木中走来，肩颈笔直，校服一丝不苟，快速行至玻璃前，看了几眼，刚才王凯莉嫌麻烦，没把档案室的灯开全，玻璃这边黢黑，不像有人。前来的女生摘下眼镜，手掌握住眼镜在玻璃前搁了几秒，而后转身，背靠过来。

 

外边太阳大，光在树中穿梭，于女生眼眸越过。王凯莉透过镀膜玻璃看她，和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女孩儿略微婴儿肥的脸不一样，这个人的面庞缺少弧度，不柔和，反而直来直去得有些凌厉，鼻子格外挺，下巴格外尖，颇有些生人勿近，光扫过时她像把出鞘匕首，寒光一现，令人生畏。

 

王凯莉从她穿的校服认出这是个高一新生，随即想到这会儿正值高一月考，数学刚考没一个小时，这女生不是提前交卷就是翘考，本来二者可能性各占一半，但在女生从兜里拿出的糖罐儿中抖出根香烟后，比起提前交卷，王凯莉更倾向于她翘考了。

 

雅德中学管得严，校园内严禁吸烟，就是老师也碰不得，抓到一次就扣奖金，三次便辞退。至于学生，一次单抽记小过写检讨，一次聚众则大过加全校通报，还需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念检讨，抓到三次呢，就直接劝退。

 

也不是说管得严就没人抽了，高一时王凯莉常和纪检部一起做突击检查，也逮到过几个吞云吐雾的，但都是高二或高三的男生，这新进校就敢越雷池的，王凯莉还真没见过。她好整以暇等着女生摸出火柴或打火机点烟，却见女生撕开裹着烟丝的白纸抽了一撮烟丝出来，直接丢进了嘴里开始嚼。

 

有点意思，王凯莉饶有兴致的摸了摸自己下巴，她在酒吧混迹了不少日子，吧台卡座吞云吐雾的女人从来不少，有的像Mia，夹着烟的手撑在台上，含笑看着对面的红男绿女，戏谑且诱人。有的如Malena，嘴含香烟抬起头，美艳的脸就使得周围男人一窝蜂涌来点火献殷勤。有的似Irene，轻轻划一根火柴，眼睛随着火光移动，慵懒又无情。但更多的是熙熙攘攘吐着烟雾的女人，没有具体面容也没有特殊标签，普普通通，有时甚至让人厌烦。这世上万人千象，人人将一生经历穿在身上，化作第二层皮囊，王凯莉遇见太多人拥有相似的皮囊，如今碰上一张新鲜的，她如同发现新大陆，心甘情愿为此而驻足。①

 

镀膜玻璃后的世界被罩上一层蓝色，王凯莉看着包裹烟丝的白纸被撕得越来越少，看着女生面无表情像嚼口香糖一样嚼烟丝，看着一根烟被消耗殆尽，一切结束后女生摸出张卫生纸，把嚼过的烟丝都吐了出来，用纸包好烟丝后她仰起头，头发抵住玻璃站了一会儿，又翻转过来，面对玻璃喊了口气，缓慢的笑了一下，然后戴上眼镜走了。

 

其实也不是没见过有人嚼烟，王凯莉这次去的英语夏令营里有两三个打橄榄球的英国男孩儿，露营时他们半夜爬起来围成圈嚼烟，丢下的盒子和一小点烟丝被王凯莉捡到，她闻了闻味儿，挺冲，绝大多数嚼烟是戒烟时用的，有股薄荷味，没燃烟伤肺，就是容易头晕犯恶心，让人浑身无力又想吐，嚼多了会中毒，而燃烟烟丝嚼起来比抽烟烈上数倍，她看这个嚼烟的女生瘦得肩胛骨突出，没想到身体还挺不错。

 

思来想去一阵后王凯莉听到广播在喊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她这才反应过来请的两节自习课的假快完了，这资料还有一堆没理，顿时啧了一声，脚下生风的朝档案架走去。

 

之后王凯莉也没再想起这个女生，本就是单方面的萍水相逢，连擦肩而过都没有，标准结局应是纵使相逢也不识，最多的联系也不过彼此生命中偶遇的陌生人之一。但谁想阴差阳错，王凯莉又一次见到那张令她驻足的脸，所见却不再是那副吸引她的皮囊，而是黯淡无光的陈旧画皮。

 

顾淼向王凯莉展示了另一个刘艳芬，这个刘艳芬一心读书、木讷呆板、还颇有点死气沉沉，和那天王凯莉所见的，那个清瘦冰冷、阴鸷锋利、刺眼得近乎尖锐的刘艳芬，色相一致，却有截然不同的灵魂。

 

王凯莉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顾淼在她身旁小声请求，不停喊姐姐，她点了头，说了好，任由顾淼雀跃的在床榻上蹦跶，她只看向照片中的那张脸，既惊奇又疑惑，不住的在心里问：“那天我看见的，真的是你吗？”

 

答应了顾淼，王凯莉便不会食言，国庆三天她仔细思考该如何以女人性别追到刘艳芬，以往追她的小女孩儿们套路很多，但都基于对她喜好的了解，追人就俩诀窍，一是自身条件过关，二是投其所好。王凯莉晚上洗漱时看镜子琢磨自己，这身材脸蛋眼界见识不说顶尖，优秀是绝对的。

 

烦人的是第二点，投其所好的前提是你得知道这个“好”是什么呀，顾淼掘地三尺也没挖到任何有关信息，手机QQ微信没一样到手，最后扔下一句“她爱学习”便撒手不管了，但也不是毫无收获，假期王凯莉和学生会新人聚餐时提了一句，新的主席说在帮年纪搬运新生档案时见过刘艳芬这个名字，原因无他，档案中中考分数那一栏数字高得离谱，比这届市状元还高上十多分，仔细一看，初中是临市的，因为考得好所以特招进了雅德。

 

临市的中考试卷一向比本市难，就是经济发展不景气，前两年还有消息说临市会并入本市，但风声大雨点小，这事儿就没了后续。雅德这些年对外交换做得好，富贵人家和官宦世家的子女都爱进来，但高考成绩却连着四届没人闯进省里前十，更别说省状元，同市的树人中学和博物中学出了状元也有了业绩，教育局分下来的名校保送名额也相应增加，校长没办法，就到临市抢生源了。

 

王凯莉本来还打算从和刘艳芬相交三年或六年的初中小学同学们身上打探消息，这下可好，不是一个市里的，她根本没人脉关系，假期又过得快，一晃眼就结束，本着实践出真知的精神，王凯莉用上了学生时期追人最常见一种套路——送早饭。

 

国庆后，实验班名额定下，扬帆楼顶层空了一月的高一实验班教室终于有人搬进去，扬帆楼是雅德的“状元楼”，顶层是各年级实验班和高三重点班的专供，往下四层依次是图书馆、教师办公室、数理实验室和微机室、油印室和会议室。王凯莉的教室就在扬帆楼对面的远航楼三层，趴在走廊网上看能瞧见刘艳芬的教室，以往课间休息王凯莉都待教室，现在天天站走廊上倚着栏杆朝扬帆楼看。

 

她容貌名声在外，不适合在实验班外徘徊，无论她找谁，不管是男是女是丑是美，都会给当事人带来非议，放学堵人也没成功过，除上课外所有时间刘艳芬都行迹不明，一个临市学生居然没办住宿，真不可思议。无路可走的王凯莉只得托在高二实验班的初中同学给刘艳芬送吃的，打的是姐姐的名义，食物里却藏着的情话。

 

帆船蛋糕配海盐奶茶，纸条藏在蛋糕里：“有时候我在清晨醒来，我的灵魂甚至还是湿漉漉的。远远的，海洋鸣响并且发出回声。这是一个港口，我在这里爱你。”②

 

朱古力蛋糕搭盆栽奶茶，小铲子上绑着纸片：“我的土地是？我的土地是你。我的人？我的人是你。流浪和死亡，对我就是，你不在的地方。”③

 

小笼包加豆浆，豆浆杯上通明胶带粘着黑字：“我应该相信还有别的，其实都不可信，只有你实实在在。你是我的不幸，和我的幸运，纯真而无穷无尽。”④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每段情话署名处明晃晃一个K，此外再无笔墨。

 

刘艳芬最初不收，王凯莉的同学就直接把东西放刘艳芬桌上，几次下来这“姐姐”的托辞便无人再信，都在猜这是谁的手笔，怎么看上个刘艳芬这样无趣的优生。

 

没有姓名，没有联系方式，刘艳芬找到传递食物的学姐，探听赠与者的信息，学姐却话左右而言它：“你知道学校为了让我们这些死命看书的放松眼睛做了什么吗？”

 

“嗯？”

 

“远航楼之前上的橘色漆，现在改成绿色了。”学姐点了点刘艳芬的镜框：“有空看看吧，对眼睛好。”

 

刘艳芬没花什么功夫就看见了王凯莉，远航楼三层以她为中心画了个小圈，圈里就她一个人，其他地方行人三四成群，而她一个人，手肘撑在栏杆上百无聊赖，朝刘艳芬看。

 

隔得远，双方都看不清晰，王凯莉低下头笑了笑，哗啦一下把手里的折扇打开，扇面颇大，就写了一个字母——K。她拿着扇子对着扬帆楼左右晃动，正得趣，刘艳芬转身回了教室，再没出来。王凯莉收了扇子，眯着眼站了会儿，预备铃响，她走回教室，路过卫生角时随意一甩，那把折扇就进了垃圾桶。

 

那天后王凯莉也没消停，她送出去的东西越来越多，小说、零食、甚至有其他高校的试题及复习重点，初中同学告诉她送的吃的没进刘艳芬肚子，送的小说原封不动还到了同学桌上，唯有试题和资料被扣下一晚。

 

第二天周六，大课间不做课间操，王凯莉从书包里摸了个小盒子，揣进兜就往外走，一路拿手扇着风，左拐右转到了操场旁的小树林里，退修老教师们在这儿种了不少花草，天气热时蚊虫多，没学生愿来，树林深处有棵梧桐，高高大大，在矮木林中异常显眼，有人比她先到达，站在梧桐树下，平静的看她。

 

王凯莉越走越近，在离刘艳芬还有半米时停了，两个人都不说话，过了会儿刘艳芬向前一步，开了口：“你挺好看的。”

 

“校花嘛。”王凯莉眼带笑意歪了歪头，问：“喜欢？”

 

刘艳芬闻言嘴角上翘，她伸出背在背后的手，将手中试卷与资料递给王凯莉，她说：“别送东西了，再有下次，我就扔了。”

 

她讲完就打算走，王凯莉等她走过自己了才反应过来，立刻拉住她手腕，刘艳芬回头，两人对视，王凯莉面色如旧，依然眉眼弯弯，整个人侧身靠在刘艳芬肩上，空着的那只手把兜里装的盒子掏出来塞进了刘艳芬校服口袋里。

 

“这不算送的，”说着王凯莉将刘艳芬手腕抬到唇边亲了一下，“算换的。”然后她迅速放开刘艳芬，自己大步向前，就这么走了。

 

刘艳芬拿出那个盒子，打开用手指搅了搅，从满满一盒嚼烟中寻出张卡片来，她看着这些工整得有些低龄的字想王凯莉一个文科生字写成这样不知道要扣多少卷面印象分。

 

字不多，就八个，摘自英国诗人西格里夫·萨松《In me, past, present, future meet》。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匆忙离去的王凯莉攥着手中试卷资料回了教室，在座位上用劲儿把它们揉成了一团，起身想扔了它们，深呼吸两下又坐了下去，缓慢的将试卷资料由团展开，她翻到最后一页，看见自己写的“明天课间操，小树林梧桐树，你来见我”被褶皱切割得彻底，毫无美感可言，生平第一次追人就被拒绝，她举手捂住了眼睛，心中郁躁难平，不得安宁。

 

东西王凯莉没再送了，一切又回归风平浪静，但万物循环往复，总有风起浪涌的时候。

 

等到三天后，轮到王凯莉所在班级做上午的校区服务，这时节温度着实可怕，被分配到扬帆楼一层清洗地板和大门两边瓷砖的仨里有王凯莉，三个人拖完地都热得不行，其中的俩去了小卖部买雪糕，王凯莉嫌走过去一路太阳太大，便留下接着擦瓷砖，那俩吃完给她带饮料回来。

 

洗抹布的水已经脏得没法儿看，王凯莉提了水桶去一层卫生间换水，走进大门时好像听见有人叫她，她想着去小卖部回来没那么快，大概是热得出现幻觉，于是没停下，拎着水桶急匆匆走了。

 

一层基本没人，王凯莉懒得抬头拦路，横冲直撞往卫生间跑，路过油印室时被门口漏出的空调风吹得十分舒服，她偏头一看，里边就一个男学生，守着最小那台机器，王凯莉随即一叹气，扬帆楼待遇真好，油印室刚刚还没人呢，这么大个地方小一会儿空调就猛成这样，也不知花了多少钱。

 

不过高三重点班和各级实验班的日子也算不上滋润，他们知识点讲得快，随堂测验和小考都特别多，王凯莉看表，上课铃打了二十五分钟，这课才上了一半就让学生下来打卷子，是人过的日子吗？文科重点班的王凯莉为自己一年后艰苦的学生生涯长叹一口气。

 

她贪凉快在油印室多留了几分钟，正打算继续向前去换水，就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力气太大，差点把水洒了。

 

“刚刚叫你还不理我。”顾淼瞪了王凯莉一眼。

 

合着刚才不是幻觉，王凯莉一边走一边问：“体育课？”

 

“嗯。”

 

“有事儿？”

 

“当然啊，”顾淼掰着手指头，“这月快过一半儿了，你答应我的事怎么没个进展？”

 

王凯莉无话可说，保持沉默，到了卫生间，提水桶进去在洗漱池最边上把水倒了，也不知哪儿来的风，吹得隔间轻轻撞了几下，还吹得王凯莉流了汗的额头一阵凉。

 

“你答应我了的。”顾淼不依不饶索要保障：“我们说好的。”

 

“她没有好奇心。”王凯莉突然蹦出一句。

 

“什么？”顾淼没听懂。

 

王凯莉不答，默默接水。她追求刘艳芬的日子里，察觉到这个人的一点本性，两个字，凉薄，她不问王凯莉为什么送东西为什么写情话，也不问王凯莉是不是喜欢为何而喜欢，她不关心这些，只将“再送就扔”的决定平白直叙，那天王凯莉在走廊看刘艳芬，隔那样远，她却仿佛看见刘艳芬的表情，一个女生趴在走廊看她，她没有疑问，全然无动于衷。爱的源头是在意，在意的源头是好奇，刘艳芬没有好奇心，如何去接近去了解去喜欢去爱？

 

“还有半个月就新一次月考，她会落下来，是吗？一块硬骨头，不也是骨头，总归是能啃下的。”顾淼又装低服小，用稚嫩的声音喊：“刘艳芬会落下来对吗？姐姐，姐姐？”

 

王凯莉将洗好的抹布放进水桶里，她对被无视被拒绝有难以启齿的火气，但这也突出刘艳芬的特别，说到底她也是凉薄的人，周围男男女女来来往往，她不用动作就有人凑上前来，离开可以，反正她也没放在心里，至于分开的理由？不需要理由，分开就分开，她并不好奇。

 

但现在王凯莉想知道，刘艳芬这种人，有可能喜欢她吗？如果真能遇上另一个她，那个她会怎么想王凯莉这个人呢？

 

王凯莉有被神宠爱的自信，却一心只想引诱一个凡人。

 

“她会的。”

 

顾淼听了便跟着王凯莉走出卫生间，献殷勤一样帮王凯莉提水，她说：“那太好了。”

 

往后一天补办开学仪式，王凯莉先让人在仪式开始时传了瓶冰水给刘艳芬，然后估摸着水大概不冰的时间给传了第二瓶冰水过去，学生代表发言结束时她看向远处找了半天才找到的刘艳芬，笑得如同海棠初开，含蓄又充满生机。

 

下午放学后她等了几分钟再下楼，不赶人潮，免得挤得慌，远航楼就一个总出口，修得宽阔大气，她从中走出来，被靠在门边的人拦下，王凯莉脑子里还正想着追人策略，谁曾想当事人就冒了出来。

 

刘艳芬将王凯莉送她的烟盒举起，递到王凯莉眼前，朝她抬了抬下巴。

 

“要还我？”

 

“不，这是我送你的。”

 

王凯莉接下烟盒，打开，嚼烟都没了，就留下张她之前写的卡片，她挑眉：“什么意思？”

 

“你翻过来看看？”刘艳芬走过来。

 

卡片背面的空白被漂亮的花体英语打破，王凯莉低头，念出声来：“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

 

“喜欢我？”刘艳芬看着抬起头的王凯莉问道。

 

王凯莉看她，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波光潋滟，“喜欢你。”

 

刘艳芬摘下眼镜，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那句英文的后续，然后她伸手勾住王凯莉脖子，将她俩额头相抵磨蹭了一会儿，王凯莉闭上眼笑了笑，抱住了刘艳芬，拥抱时两人都舒了一口气，然后刘艳芬讲：“那就在一起吧。”

 

——“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

——“Look in my heart, kind friends, and tremble, Since there yourelements assemble.”⑤

 

 

 

——————TBC——————

注：

①Mia，Mia Wallace，《低俗小说》女主角。Malena，Malena Scordia，《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女主角。Irene，Irene Jansen，《逃狱雪冤》女主角。（三部电影里女主角抽烟都很好看哦）

 

②“有时候我在清晨醒来，我的灵魂甚至还是湿漉漉的。远远的，海洋鸣响并且发出回声。这是一个港口，我在这里爱你。”——聂鲁达《二十首情诗之十八》

 

③“我的土地是？我的土地是你。我的人？我的人是你。流浪和死亡，对我就是，你不在的地方。”——路易斯.塞尔努达《给身体的诗》

 

④“我应该相信还有别的，其实都不可信，只有你实实在在。你是我的不幸，和我的大幸，纯真而无穷无尽。”——博尔赫斯《恋人》

 

⑤“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 Look in my heart, kind friends, andtremble, Since there your elements assemble.”（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审视我的内心吧，亲爱的朋友，你应颤栗，因为那才是你本来的面目。）——西格里夫·萨松《于我，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PS：题目Sonder德语意思是“无有”，我理解的意思是相逢仅一瞬，分开即陌生， 各自有各自人生，这样的。

PPPPPPS：不要因为好奇去抽烟或者嚼烟哈，我只有初中才干过这种sb事情，很伤身体的！

 

Welcome to my lofter，i am naeon，那么本篇文章呢主要说的是校园狗血言情故事，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关注我的lo，记得多点赞多评论不要转载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上一段开玩笑的，对不起！我食言了！我没有写完莉芬！我是垃圾！我以为是个短篇没想到洋洋洒洒一万一了才写完开头【】

可能周更可能月更，十三号我考科四但是我还没做题，所以至少十五号前没有更新掉落哦。

大家假期愉快。

【这么晚了应该没什么人了吧】